在《小美人魚》季節一天來看一部「美人魚電影」，這次來看共產年代捷克斯洛伐克製作：捷克語片名 Malá Morská Víla 英語直譯 Little Marine Fairy 中文就是「小海仙女」，豆瓣上譯作《海的女兒》。怎麼這對岸中譯沒提「人魚」兩字？居然這捷克版看似為了方便但又彷彿若有深意地取消了「人魚」設定：這是個海底王國人人有雙腿、人們穿著藍色長袍戴著藍色頭冠、那半奇幻半舞台劇帶點民族風的造型宛如慕夏《斯拉夫史詩》！四方各片大海各有王室亦有不同色調造型齊聚一堂，而女主角「小海仙女」不但是國王女兒、還將與鄰國王子成婚當「全海之后」！

身在海底的小美人魚被媒妁之言、卻嚮往地面真愛而想要逃婚？這好像也是某些「美人魚」傳說故事中津津樂道的主題，雖然好像安徒生經典《小美人魚》中並沒提到這段... 總之這部捷克版加了小海仙女的「皇家婚約」，也把海底王國的皇家陣仗做好做滿，全片 84 分鐘有 55 分鐘戲份都是海底戲！不但充滿音樂歌舞外交禮節等多種「儀式感」，更把「人海關係」的衝突矛盾給好好玩了一輪：海底是心如止水集體守序的文明國度，對陸地人的爭戰殺戮與自以為是總嗤之以鼻，總是看著愚蠢人們妄為航海坐等他們觸礁，反正我們「大海女兒」們開嗓唱個兩首他們就暈了...

然後每次觸礁沈船就是海底發禮物時刻！大海女兒們可以得到新奇漂亮的珠寶文物或古玩首飾、海王爸爸則搜集各種古典雕像與刀劍軍武，一方面鄙視這些陸上人「吃飽沒事自相殘殺」真不知所謂、另一方面看希臘羅馬雕像到處「波塞冬、聶普頓、三叉戟、人魚尾」總惹得海底紳士淑女們哄堂大笑 XD 是呀，海底人才是先進文明國度、海底人千萬年秩序水波不興、海底只要傳統就是永恆根本不需要「科學」、陸上人落後荒唐只是笑柄玩物生殺大權都我們掌控... 這樣的海底人封閉傲慢有無政治影射呢？共產時代捷克斯洛伐克當然不能明說，但如今看來真的沒有弦外之音嗎？

自認是歌舞升平烏托邦人人別想太多就放心傲視世界的海底王國，偏就有咱女主角「小海仙女」是個好奇寶寶！當別的姐妹們搜刮沈船都在找漂亮事物時，她偏喜歡去找那些勾勒地面生活的畫冊與捲軸：西方雕像繪畫描繪陸地雄健人體令人好奇、東方風景畫描繪山水花鳥令人嚮往、日本繪畫一顆紅太陽是上升還是下沉眾說紛紜、印度畫冊一男一女赤身裸體更令人莫名心跳... 海面上的異世界如此多采多姿充滿未知、為什麼我們海底只是傲僈嘲笑他們落後野蠻？難道這一回捷克斯洛伐克拍個「小海仙女」的陸地出走、就宛如一場鐵幕少女嚮往西方的「翻越圍牆」盡在不言中？

無論陸上世界是好是壞，總之他們海底人每次像開派對分禮物般的「沈船大宴」小海仙女已看不下去：父王總叫女兒們來宴會唱歌、誰知都成了「海妖之聲」迷惑陸上水手？看他們觸礁沈船葬身大海我們竟開心分財寶？這麼多男人背後有多少女人傷心欲絕呢？本片風格不太像寫實的電影，倒還更像一場充滿象徵語言的歌劇製作，歌舞儀仗搭配女主唱歌構成流暢音景不知不覺過了幾十分鐘... 而小海仙女雖然唱歌好聽令父親驕傲，但她更像個「吟遊詩人」看見水手船難與人間悲慘娓娓道來一首首悲歌... 那今天，海底人又要祭旗一艘船，船上王子正意興風發馬上要送小命嗎？

於是這次「勇救王子」不只好奇與同情、更是對海底王國長年冷漠的公然叛逆！隨後安徒生童話中小美一時害怕躲起、王子睜眼看見另一個女子、她去找「海女巫」以聲音換魔藥、上岸邂逅王子情投意合、只是王子仍想著「救我的女子」竟以為是「鄰國公主」、本被迫大婚竟歡喜成婚... 等眾多橋段自不在話下。只是這回小海仙女的陸上冒險，就純粹是「愛上王子」而已嗎？眼看她去找被海底火山重重關起的「海女巫」，就知這「海中叛逆」傳統其來有自：她 280歲祖母曾接近水面、她媽媽不知所蹤爸爸則諱莫如深、難道「海底女人」終無法滿足於這完美國度必須出走嗎？

回想起原著中的「海女巫」雖充滿禁忌與危險誘惑，彷彿女孩安穩幸福的人生一碰了她就將開始連串災難？但原著中的海女巫也就是現實冷峻分析利弊等小美自己看著辦，本片海女巫更是指導小海仙女海陸爭端陸地眉角還給了她更多密寶：妳身為海底公主若上陸地不是妳自己的事，陸地人敢收留妳會惹父王生氣刮起狂風暴雨的！然而小海仙女這回帶了神秘寶石可遮風避雨，只要我與陸地人們一起的一天他們就受我保護風平浪靜。不知不覺間，這個故事由一女對一男的癡迷戀愛，擴大成為一個優勢文明對弱勢文明的仗義站隊，只令海底國王仰天感應看她叛逆越看越眉頭深鎖。

在這脈絡下，這回王子娶了鄰國公主令小海仙女傷心後，那支經典「匕首」倒不是如安徒生經典中由海女巫提供由姊姊們換來，而是海王爸爸一臉 "See I told you" 變出匕首浮出水面看女兒怎麼辦：我早說過陸地人原始野蠻、他們感覺行事喜新厭舊棄妳如敝屣，這回也沒「靈魂」問題了就只有「殺死王子重作人魚 vs 不殺王子變成泡沫」一翻兩瞪眼！妳都落到這般田地了還不知在兩個文明之間如何抉擇嗎？經典原著差點下手的「寢室謀殺」戲，本片把舞台擴大為「船上寢室」在大海中央，海底眾生已再次集結宛如皇家盛典，見證我們未來「全海之后」這一刀的成長抉擇！

於是小海仙女縱消失也不變泡沫，而變一片花海阻大船觸礁，即使犧牲己身仍要守護人類絕不成為海底王國的玩物！當然本片僅半小時的「陸上戲」人們也要使出渾身解術：人們七情六慾雖常翻車、但對小海啞女仍親切友善，人們雖分很多國度時常爭戰、但仍辦了一場五湖四海多國盛宴認識彼此文化，王子雖愛別的女人但這只是沒緣、何況那鄰國公主對自己親愛有加如妹妹一般！兩位女演員 Libuse & Miroslava Safrankova也是現實正妹姐妹檔制霸七零捷克童話片！這部捷克版《小美人魚》以歌劇排場史詩陣仗演繹文明衝突，背後有無共產年代的弦外之音？推薦水管欣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