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板 RobertDahl
作者 標題 [文摘] 漣漪的夜晚
時間 2022-10-03 Mon. 02:05:00
就算看不見，還是在天空的某處。
離世的人並沒有離開，只是看不到而已。
現在哭還太早了吧。
只想著以後的事，所以很害怕。
不過，現在過得如何，可是重要多了。因為我們還活著。
不知從何時開始，那須美再也無法想像自己和丈夫一起顧店的模樣
感覺自己什麼也不是，已無容身之處。
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種感覺？因為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嗎？不對，那時被醫師告知罹癌時，雖然身感覺望，卻還懷著一絲希望，只是擔心自己會不會就連搬卸貨物、顧店、簡單做個午餐，或是坐在副駕駛座上，跟著日出男去採買東西之類的事都做不了；隨著療程進展，逐漸明白自己無法再做這些事了。
大家真的溫柔得讓那須美想哭，好懷念他們使壞的樣子，所以自己只好試著使壞，但大家卻還是回以溫暖笑容，讓她察覺自己即將不久於人世。
鷹子走進病房，瞧見由護士幫忙擦淨臉和身體、換上新睡衣的那須美靜靜躺著，脖子一帶還留著青子微腫的點滴針痕，那是體內被硬是塞入什麼的痕跡。鷹子頓時有一種與其說是為她好，不如說是為了我們自己好過的愧疚感。
總覺得自己活得像一塊小小肥皂，過著只是不斷消耗的人生。
縱使逐漸做好心理建設，縱使覺悟到總有一天無法再問妻子想要什麼？想做些什麼？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，也無法將自己對於那須美的印象化為語言，該如何是好呢？從沒想過這種事會讓自己如此傷神：應該說，任誰都無法預期生命會停格在哪一天。
或許收集印象這件事就像汽水，擱著不喝，氣泡就會消失，只剩下糖水，不是嗎？對日出男而言，那須美的種種就像氣泡般逐漸消失，令人焦急懊惱。
日出男發現一件事，那就是那須美不在了，這些綽號都沒了意義。對喔。覺得自己像的人「キ」字的人已經不在了。那麼，自己到底是什麼？
就連插在地上，這根稱為「キ」的棒子也隨著那須美的離去，成了從不存在的東西，感覺現在的自己就像棒子被拔除後，留下的一處空洞；明明的確存在過，如今卻獨留空洞，彷彿一切未曾發生，不是嗎？
「真的失去很重要的東西時，應該哭不出來吧。」
『那什麼時候會哭呢？』
「因為是非常重要的東西，所以事後回想才會哭，不是嗎？」
沒人知道傍晚時分邊吃薯條邊喝可樂，正處於悲傷中的兩人聊著這樣的事。只有我們知道這世上也有哭不出來的悲傷，明明身處在日常不過的光景中。
升上高二的第一次體育課，老師要求同學們要從二樓的觀眾席往下跳。
愛子曉得這是這所學校的慣例，但站在二樓的欄杆往下看，發現高度還蠻高的，即使下面鋪著好幾層軟墊，她還是遲遲不敢跳下去。
為什麼非得這麼作不可呢？實在不懂。愛子很氣那些明明被逼著做這麼不合理的事，卻選擇一聲不吭，乖乖往下跳的同學們。
抬頭往上看的體育老師彷彿看穿愛子的心情，用響遍體育館的聲音這麼說：「你在想，做這種事究竟有什麼意義，對吧？不過啊，這世上就是有這種事。到時你會因為沒人幫你而哭嗎？你覺得這樣好嗎？」
結果愛子忘了那天自己是否有跳下去，但老師大喊「這世上就是有這種事」的聲音卻始終殘留耳朵深處，
對方曾自傲的說：「我媽還小心翼翼珍藏我的乳牙呢！」
「這是我死去朋友的牙齒。」
只見男人大叫一聲，將牙齒扔向陽臺後，隨即衝向廚房拚命洗手。
既然能珍藏活著之人的牙齒，為何對往生者的牙齒卻如此厭惡呢？好江實在無法理解。
好江好想再見到那須美，愈是這麼想就愈明白時光無法倒轉，不禁潸然淚下。現在想想，明明和她一起度過的那段時光是生活最困頓的時候，為何會難過的哭個不停呢？真是不可思議。
回想起那須美最後說的那句話。
「我會好好的！」
人一旦上了年紀，對於時間的感受會變得不太一樣。
明明每個人擁有的時間都一樣多，但有人覺得長，有人覺得短，還真是不可思議。
這世上有許多「因為很麻煩，所以就先這樣吧」的事。
小光覺得這不是誰的錯，也不是誰的決定，只是來了又去，就像那須美離開這個家，而我來到這個家；就像去圖書館借書，再還書這種感覺吧。圖書館裡的書本本來就不屬於任何人，但只要借來看，就屬於那個人的。生命和重生就是這麼回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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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 作者: polyarchy 時間: 2022-10-03 02:05:00 (台灣)
※ 編輯: polyarchy 時間: 2022-10-03 02:27:15 (台灣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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