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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板 marvel
作者 標題 [翻譯] 履園叢話數則
時間 Wed Jun 16 03:01:32 2021
履園叢話 作者:(清)錢泳(1759-1844)
◎投井
吳門陶汝恭,曾受業於族兄嘯樓明經。嘉慶元年,年三十許,為鬼怪所惑,自投於井,賴
家人救撈得不死。問其故,據說是日垂晚,有素不識認之藍衣婦人領至一處,洞門齊開,
燈彩炫目。甫入門,遂覺身在碗井,無他異也。自此如醉如癡者累年。遂狀其事於張真人
,適真人有事來蘇,命其法官鄒姓者結壇,行符咒一日夜,至次日之寅刻,乃獲之,藏其
怪於甕中。是早餘自杭州回蘇,晤汝恭,言語如常。時家人咸喜曰:「愈矣。」其甕上有
「天雷火」三字,符四條,貼於四遭。兒童不知,欲看其怪作何狀,乃揭開。未半時,癡
如故。越年餘遂死,其家道亦蕭索矣。
家人救撈得不死。問其故,據說是日垂晚,有素不識認之藍衣婦人領至一處,洞門齊開,
燈彩炫目。甫入門,遂覺身在碗井,無他異也。自此如醉如癡者累年。遂狀其事於張真人
,適真人有事來蘇,命其法官鄒姓者結壇,行符咒一日夜,至次日之寅刻,乃獲之,藏其
怪於甕中。是早餘自杭州回蘇,晤汝恭,言語如常。時家人咸喜曰:「愈矣。」其甕上有
「天雷火」三字,符四條,貼於四遭。兒童不知,欲看其怪作何狀,乃揭開。未半時,癡
如故。越年餘遂死,其家道亦蕭索矣。
吳門的陶汝恭,曾經求學於我族兄嘯樓貢生. 嘉慶元年時大約三十多歲,被鬼怪所迷惑,
自己投井, 所幸被家人撈救挽回一命. 問詳情,據說那天的傍晚,被一位陌生的藍衣婦人
帶到一處大門敞開的豪宅,燈火燦爛. 剛進門,就發現自己在井裡了. 從那之後痴痴呆呆
過了幾年. 他家人把他的遭遇稟告道教的張真人,恰巧真人有事來蘇州,就派一位姓鄒的
法師來開壇,用符咒作法一晝夜,到隔天的寅時(凌晨3~5點),才抓到妖異,並把它封印在
甕中. 當天早上我從杭州回到蘇州探望汝恭,他已經恢復正常. 那時候她家人都高興地
自己投井, 所幸被家人撈救挽回一命. 問詳情,據說那天的傍晚,被一位陌生的藍衣婦人
帶到一處大門敞開的豪宅,燈火燦爛. 剛進門,就發現自己在井裡了. 從那之後痴痴呆呆
過了幾年. 他家人把他的遭遇稟告道教的張真人,恰巧真人有事來蘇州,就派一位姓鄒的
法師來開壇,用符咒作法一晝夜,到隔天的寅時(凌晨3~5點),才抓到妖異,並把它封印在
甕中. 當天早上我從杭州回到蘇州探望汝恭,他已經恢復正常. 那時候她家人都高興地
表示:「病好了!」 看那個甕上面被法師寫上「天雷火」三字, 還在四周貼了四道符咒.
他家的小兒不懂事,想看看怪異長什麼模樣,就把甕給打開了. 不到一小時,他又回復故態.
過了一年多便死了,他的家道也從此中落.
◎鬼戲
康熙中,常熟有包振玉者,系梨園中吹笛手。一日,忽有人來定戲,雲在北門王姓,以銀
十錠,期於某日。至期而往,則巍然大第,堂中設宴。主人出,謂振玉曰:「今日系周歲
,不可大鬧,以官人幼不任驚嚇也。」遂點《西廂記》,減去「惠明寄書」及「殺退孫飛
虎」兩出,乃定席開場。眾方演唱,振玉獨執笛旁坐,暗窺坐中賓客,凡飲酒,俱呷入鼻
中;其往來男女侍從人等,俱足不帖地而行。心甚異之,以私語其眾,眾曰:「彼不欲鬧
,豈所畏在此乎?」於是忽將大鑼鼓一響,倏無所睹,乃在昏黑中,則一古墓,惟聽松風
謖謖而已。通班大驚,振玉遂得疾,不數日死。
十錠,期於某日。至期而往,則巍然大第,堂中設宴。主人出,謂振玉曰:「今日系周歲
,不可大鬧,以官人幼不任驚嚇也。」遂點《西廂記》,減去「惠明寄書」及「殺退孫飛
虎」兩出,乃定席開場。眾方演唱,振玉獨執笛旁坐,暗窺坐中賓客,凡飲酒,俱呷入鼻
中;其往來男女侍從人等,俱足不帖地而行。心甚異之,以私語其眾,眾曰:「彼不欲鬧
,豈所畏在此乎?」於是忽將大鑼鼓一響,倏無所睹,乃在昏黑中,則一古墓,惟聽松風
謖謖而已。通班大驚,振玉遂得疾,不數日死。
康熙年間,常熟人有一位名叫包振玉,是戲班的吹笛手. 某天忽然有人來預約戲班演出,
說是住在北門姓王的,付了十錠銀,約定了某個日期. 當天戲班依約前往,發現雇主
住在相當豪華的宅第,並且在廳堂中擺設宴席. 主人出來告訴包振玉:「今天是小兒周歲,
不能太過吵鬧,因為小少爺太年幼受不起驚嚇」 於是點了戲目《西廂記》,但要扣掉
「惠明寄書」和「殺退孫飛虎」兩齣, 之後便眾人就定位開場. 大家正在演唱當中,
只有包振玉一個人拿著笛子坐在旁邊,暗中窺視席間的賓客,發現他們喝酒時都從鼻子吸
進去,進出的男女侍從們,走路雙足都不貼地面. 心裡面覺得很詭異,就偷偷告訴
戲班的同事, 同事們說:「它們不想喧鬧,該不會就是因為害怕響聲吧?」
於是就突然敲響大鑼鼓,發現什麼都看不見了,身處一片黑暗之中,原來是一座古墓,
只聽見風吹松樹的簌簌聲響而已. 戲班子全員都非常驚愕,而包振玉後來忽然生病,
沒幾天就死了.
只聽見風吹松樹的簌簌聲響而已. 戲班子全員都非常驚愕,而包振玉後來忽然生病,
沒幾天就死了.
◎鬼迷
杭州張仲雅先生名云曁敖,自言幼時隨其尊人任安慶太守,年才七歲,有婢某者,嘗伺之
。一日婢閉門浴,忽不見。遍處尋覓,見地板隙似露衣襟,遂發開,婢已昏迷,久之始醒
。自言:「近日獨坐房中,有好女子年可十七八,嘗往來於窗外。每曝衣履,此女告以:
『將雨,宜早收。』又言:『明日應有某夫人來,應辦何事,可預為之。』無不驗也。今
日我方就浴,見此女來約,到其臥房。初至一小逕,甚窄,遂側身入。見所居甚華麗,正
臥其榻也。」太守疑為鬼物所憑,遂將是室關鎖。署中老吏云:「數十年前,有某太守妾
為夫人所妒,死於署。此其鬼耶?」然婢並無恙,今年七十餘矣。
。一日婢閉門浴,忽不見。遍處尋覓,見地板隙似露衣襟,遂發開,婢已昏迷,久之始醒
。自言:「近日獨坐房中,有好女子年可十七八,嘗往來於窗外。每曝衣履,此女告以:
『將雨,宜早收。』又言:『明日應有某夫人來,應辦何事,可預為之。』無不驗也。今
日我方就浴,見此女來約,到其臥房。初至一小逕,甚窄,遂側身入。見所居甚華麗,正
臥其榻也。」太守疑為鬼物所憑,遂將是室關鎖。署中老吏云:「數十年前,有某太守妾
為夫人所妒,死於署。此其鬼耶?」然婢並無恙,今年七十餘矣。
杭州的張仲雅先生名曁敖,自言幼時隨父親上任安慶太守,當時年紀七歲. 有位婢女曾經
服侍他. 某天婢女關上門洗浴,忽然消失.眾人在房中四處尋覓,發現地板的縫隙好像微微
露出衣襟,挖開之後發現婢女已是昏迷狀態,過了一段時間才醒過來. 聽她自己描述
服侍他. 某天婢女關上門洗浴,忽然消失.眾人在房中四處尋覓,發現地板的縫隙好像微微
露出衣襟,挖開之後發現婢女已是昏迷狀態,過了一段時間才醒過來. 聽她自己描述
:「最近獨自坐在房間裡時,就有一位美麗的十七八歲女子,偶而往來於窗外.
每當曬衣服,女子有時會告訴我『快下雨了,早點收衣服。』
有時則告訴我『明天應該有某位夫人會來,應該如何接待,可以先準備。』
每每應驗. 今天我正要洗澡時,女子約我到她的臥房. 剛開始是進入一條小徑,
蠻窄的,只好側著身子進去. 那房間相當華麗,我當時的記憶正躺到那床上而已。」
太守懷疑是鬼怪作祟,於是將那房間給關閉上鎖. 官署中的老部屬說:「幾十年前
某一任太守的小妾被正妻所嫉妒,被霸凌死在官署,搞不好就是她的鬼魂呢」
太守懷疑是鬼怪作祟,於是將那房間給關閉上鎖. 官署中的老部屬說:「幾十年前
某一任太守的小妾被正妻所嫉妒,被霸凌死在官署,搞不好就是她的鬼魂呢」
然而婢女最後安然無恙, 現在也已經七十多歲了。
◎鬼婚
有洞庭漁人蔣姓者,其妻死,所遺一子,年四五齡,無人照應。時適有漁船吳氏新喪其夫
,生女亦四五齡。於是媒人為之說合,竟再醮於蔣姓。蔣婚未一月,病甚,忽見吳氏故夫
鬼來,索命甚急,且大哭曰:「吾與汝無仇,何得占我妻又占我女,決不汝貸也。」蓋兩
家子女長成,又欲為婚姻,已有成說矣。蔣大懼,乃答鬼曰:「吾故妻某氏,與君妻年相
若,亦與君為妻可乎?」鬼大喜,跳躍而去。乃寫婚書一紙,與楮鏹同焚之。不數日而愈
,以後寂然。按張華《博物志》、任昉《述異記》,俱載有鬼神婚嫁之事,即近代五勝郎
君,又其最可異者也。
,生女亦四五齡。於是媒人為之說合,竟再醮於蔣姓。蔣婚未一月,病甚,忽見吳氏故夫
鬼來,索命甚急,且大哭曰:「吾與汝無仇,何得占我妻又占我女,決不汝貸也。」蓋兩
家子女長成,又欲為婚姻,已有成說矣。蔣大懼,乃答鬼曰:「吾故妻某氏,與君妻年相
若,亦與君為妻可乎?」鬼大喜,跳躍而去。乃寫婚書一紙,與楮鏹同焚之。不數日而愈
,以後寂然。按張華《博物志》、任昉《述異記》,俱載有鬼神婚嫁之事,即近代五勝郎
君,又其最可異者也。
有洞庭湖的漁夫姓蔣,死了妻子,留下一個兒子,年紀才四五歲,沒人照顧.
剛好有漁戶吳氏也才剛喪夫,生的女兒同樣才四五歲. 於是請媒人幫忙牽線,
最後決定再嫁給姓蔣的. 姓蔣的完婚不到一個月,生了重病,忽然見到吳氏死去的
前夫鬼魂前來索命.而且大哭著說:「我和你沒冤仇,為何占我妻子又占我女兒!
前夫鬼魂前來索命.而且大哭著說:「我和你沒冤仇,為何占我妻子又占我女兒!
我絕不饒恕你!」 原來是他們講好了兩家子女如果長大了,打算讓他們成親,親上加親.
姓蔣的非常害怕,於是回答鬼:「我的故妻某氏,跟你的妻子年紀差不多,不如你也娶她
做妻子當為交換行不行呢?」 鬼聽了相當高興,跳躍著離去了.
姓蔣的於是寫了一份婚書,跟冥紙一同燒化. 沒幾天病居然好了,以後也相安無事.
根據張華《博物志》、任昉《述異記》當中都有記載過鬼神婚嫁之事,而近代民間盛傳的
五勝郎君之事,尤其令人感到怪異。
◎鬼差救人
蘇州王府基,相傳為明初張士誠故宮,今橋道廢址猶在。有旱河一條,天雨積水,天
晴則涸。一夕,有醉人從此經過,被鬼迷惑下水,水甚淺,不得死。忽見持燈者從南來,
大聲曰:「爾被鬼迷耶?隨吾燈走。」醉人隨之,但見燈上有「長洲縣正堂」五字,意此
人是衙門中人也。行至玄妙觀前宮巷,見持燈者從一家門隙中隱然而入。時醉人方醒,叩
之,門閉甚固。少頃,有人開門,哭曰:「吾兒死矣。」乃知持燈者為鬼差耳。
大聲曰:「爾被鬼迷耶?隨吾燈走。」醉人隨之,但見燈上有「長洲縣正堂」五字,意此
人是衙門中人也。行至玄妙觀前宮巷,見持燈者從一家門隙中隱然而入。時醉人方醒,叩
之,門閉甚固。少頃,有人開門,哭曰:「吾兒死矣。」乃知持燈者為鬼差耳。
蘇州王府基(按:也稱皇廢基),相傳是元末明初舉事的張士誠故宮,到了今天護城橋的
遺址尚在.有一條乾掉的河道,下雨天會積水,放晴就乾涸. 某晚,有位醉漢經過這裡,
被鬼給迷惑了掉下水,水很淺還死不了.這時忽然見到有個人打著燈籠從南邊來,
遺址尚在.有一條乾掉的河道,下雨天會積水,放晴就乾涸. 某晚,有位醉漢經過這裡,
被鬼給迷惑了掉下水,水很淺還死不了.這時忽然見到有個人打著燈籠從南邊來,
大聲說道:「你被鬼迷住了嗎? 跟著我的燈火走吧。」 醉漢於是跟著他走,
只見燈上寫著「長洲縣正堂」五個字,心想這個人可能是衙門差役吧?
走到了玄妙觀前面的那條宮巷,只見持燈人從一個民家門口的小縫隱約晃進去.
這時醉漢才驚醒,敲了門,門關得很緊.
過了好一會兒方才有人來應門,並且哭著說 :「我兒子死了!」
這時才知道提著燈籠的那位是鬼差啊.
◎陣亡鬼
乾隆五十三年,臺灣既平,所有杭州、京口、江南各處駐防兵丁出師陣亡者,例將辮髮解
回原籍,照例撫恤。其解官是閩縣五虎門巡檢韓興祖也,行至同安投宿,適客店窄小,巡
檢官另住一店。其夜便有無數鬼物作鬧,有一解差膽甚壯,大呼曰:「吾奉憲牌,解汝等
還家,因何吵鬧耶?」有一鬼答曰:「韓老爺不在此,吾等便說說話何妨!」次日,韓知
之,不論水陸,總在一處住宿,安靜之至。先是,軍需局設在廈門之天后宮,前臨大海,
每至深更,聽海中鬼哭,似有百萬軍鼓之聲,夜夜如此。撤兵後遂寂然。
回原籍,照例撫恤。其解官是閩縣五虎門巡檢韓興祖也,行至同安投宿,適客店窄小,巡
檢官另住一店。其夜便有無數鬼物作鬧,有一解差膽甚壯,大呼曰:「吾奉憲牌,解汝等
還家,因何吵鬧耶?」有一鬼答曰:「韓老爺不在此,吾等便說說話何妨!」次日,韓知
之,不論水陸,總在一處住宿,安靜之至。先是,軍需局設在廈門之天后宮,前臨大海,
每至深更,聽海中鬼哭,似有百萬軍鼓之聲,夜夜如此。撤兵後遂寂然。
乾隆五十三年台灣亂事剛剛平定(按:林爽文之亂), 所有所有杭州,京口,江南各處
駐防兵丁出師陣亡者,按例將髮辮解送回原籍,依法撫卹. 解送官是福建閩縣五虎門巡檢
名叫韓興祖. 一行來到同安投宿,不巧客店狹窄,巡檢官就住到另一家客棧.
當晚便有無數的鬼魂喧鬧. 有一位解差膽子蠻大,大喊:「我們奉了官令,解送你們各位
返家,為什麼在這裡吵鬧?」
有一隻鬼魂回答:「韓老爺又不在這裡,我們聊聊天有什麼關係!」
隔天韓知道了實情,之後不論水路陸路,總是全隊在同一處投宿, 結果安安靜靜.
先前,軍需局設在廈門的天后宮,前方面對大海,每到夜深,可以聽到海中鬼魂哭號
好似有百萬軍鼓的聲響,夜夜如此. 直到撤兵之後才恢復寂靜.
先前,軍需局設在廈門的天后宮,前方面對大海,每到夜深,可以聽到海中鬼魂哭號
好似有百萬軍鼓的聲響,夜夜如此. 直到撤兵之後才恢復寂靜.
◎鬼物憑臨
大凡人之生死,或有恩德,或由冤孽,皆有鬼物憑臨其間,不憑臨,不死也。如水火、刀
繩、鬥毆、跌撲以及虎傷、蛇噬、墮馬、坍墻之類,雖是定數,亦由其人之冤孽使然,人
不能主也。揚州鈔關對河有何姓者,開豆腐店,頗積資財,年二十五六,忽喪其偶。有鄰
婦新寡,年相若,遂與通,約為夫婦,婦將所蓄五、六百金盡以畀何。未幾,何聽媒妁言
,別娶他姓女,婦聞之,憂鬱成疾,然不敢告人也。及病將死,始呻吟語其所親曰:「吾
昨控城隍神,與何質訊,彼已定腰斬矣。」言訖而絕。是年冬,江南北苦寒,風雪時作,
黃、淮俱凍,不解者至二十餘日。何偶欲入城,過渡失腳落水,適有尋丈大冰隨流而下,
觸其腰,斬為兩截。觀者如云,莫不駭異。嘉慶十四年事也。又二十三年四月,蘇州承天
寺前有老嫗,年五十許,忽思游虎丘,日日自念曰:「吾能一到虎丘,死無恨矣。」其夫
笑曰:「虎丘不在天上,行即至耳。」遂命一童隨之出閶門,未逾時,已到千人石上。仰
見樓閣巍峨,喜形於色。遂拾級登五十三,參至天王殿下,癡立不動。忽聞梁上訇然一聲
,殿傾矣,此嫗壓為齏粉,而童子無恙也。觀此二事,豈非有鬼物憑臨者耶?
繩、鬥毆、跌撲以及虎傷、蛇噬、墮馬、坍墻之類,雖是定數,亦由其人之冤孽使然,人
不能主也。揚州鈔關對河有何姓者,開豆腐店,頗積資財,年二十五六,忽喪其偶。有鄰
婦新寡,年相若,遂與通,約為夫婦,婦將所蓄五、六百金盡以畀何。未幾,何聽媒妁言
,別娶他姓女,婦聞之,憂鬱成疾,然不敢告人也。及病將死,始呻吟語其所親曰:「吾
昨控城隍神,與何質訊,彼已定腰斬矣。」言訖而絕。是年冬,江南北苦寒,風雪時作,
黃、淮俱凍,不解者至二十餘日。何偶欲入城,過渡失腳落水,適有尋丈大冰隨流而下,
觸其腰,斬為兩截。觀者如云,莫不駭異。嘉慶十四年事也。又二十三年四月,蘇州承天
寺前有老嫗,年五十許,忽思游虎丘,日日自念曰:「吾能一到虎丘,死無恨矣。」其夫
笑曰:「虎丘不在天上,行即至耳。」遂命一童隨之出閶門,未逾時,已到千人石上。仰
見樓閣巍峨,喜形於色。遂拾級登五十三,參至天王殿下,癡立不動。忽聞梁上訇然一聲
,殿傾矣,此嫗壓為齏粉,而童子無恙也。觀此二事,豈非有鬼物憑臨者耶?
大凡人的生死,有時因為恩德,有時來自冤孽,當中都有鬼物介於其中,不憑附便不死人.
例如水火、刀繩、鬥毆、跌撲以及虎傷、蛇噬、墮馬、坍墻之類,雖然是定數,
也是由於當事者的冤孽所致,旁人無法作主. 揚州鈔關隔著運河對岸有位姓何的,
(按:揚州的鈔關起源於明朝在京杭大運河邊設立的稅務官署,後來隨著附近區域發展,
有一大片地域都稱作鈔關了,大運河由來已久,南北聯絡長江淮河黃河水系,)
開豆腐店賺得頗多資產,年約二十五六時喪偶,剛好有鄰居婦女喪夫不久,年紀也相仿,
於是兩人私通,並且約定將來再婚結為夫婦. 寡婦把她所積蓄的五、六百金贈給了姓何的.
誰料沒多久,姓何的聽從媒妁之言,另外娶了別的女子.寡婦聽到了,憂鬱成疾,
但是卻也不敢告訴他人. 等到病重將死,才呻吟著告訴她的親人:「我昨天去向城隍爺
控訴,並且跟姓何的對質,他已經被定罪判下腰斬之刑了。」說完便過世了.
那年冬天,長江南北非常的寒冷,常常有大風雪, 連黃河淮河都凍成了冰, 甚至二十幾天
無法消融. 姓何的有事要進城,經過渡口時失腳掉進水裡,這時有丈長的浮冰隨著河水
流過來,剛好撞上他的腰部,就這麼斬為兩截. 旁觀者眾多,大家都感到驚駭與訝異.
這是發生在嘉慶十四年的事.
又嘉慶二十三年四月,蘇州承天寺前有位老婦,年約五十許,忽然很想去虎丘遊玩.
(按:虎丘,是蘇州名勝之一)
每天就自己叨念:「我要是能去虎丘玩一趟,就死而無憾了。」
他的丈夫笑他:「虎丘又不在天上,用走的就到了。」於是吩咐一位小童陪著她出了閶門,
沒多久已經來到了千人石上面. 她抬頭看見古剎雲岩寺雄偉的樓閣,面露喜色,
於是爬著階梯走了五十三階,參訪到天王殿下方,便呆立不動, 忽然間聽到梁柱上
轟然一響,整個大殿崩塌,老婦人被壓得不成人形,小童卻安然無恙.
這兩件事難道不是鬼魂憑附著在作祟嗎?
◎蛇妻
湖州歸安縣菱湖鎮某姓者,以賣碗為業,納一妻甚美,而持家勤儉,異於常人。一日
謂其夫曰:「我見子作此生涯,饑寒如舊,非計也,子如信吾言,自有利益。」其夫聽之
,遂棄舊業,買賣負販,一如妻言,不及十年,遂至大富。生二子,俱聰慧,延師上學。
惟每年端午輒病,而拒人入房,其夫不覺也。長子方九歲,偶至母所,見大青蛇蟠結於床
,遂驚叫反走,回視則母也。因告於師,師故村學究,以禍福之說聳動其夫。妻已知之,
遂謾罵曰:「吾家家事何與先生!」是夕忽不見。乾隆初年事。
,遂棄舊業,買賣負販,一如妻言,不及十年,遂至大富。生二子,俱聰慧,延師上學。
惟每年端午輒病,而拒人入房,其夫不覺也。長子方九歲,偶至母所,見大青蛇蟠結於床
,遂驚叫反走,回視則母也。因告於師,師故村學究,以禍福之說聳動其夫。妻已知之,
遂謾罵曰:「吾家家事何與先生!」是夕忽不見。乾隆初年事。
湖州歸安縣菱湖鎮某人職業是賣碗的,娶了一位美貌的妻子,而持家非常勤儉,異於常人.
某天建議丈夫:「我看郎君做這生意,總是難以溫飽,這不是辦法,如果郎君聽我所言,
一定可以賺到錢。」她老公順從建議,就放棄舊業,改行當行商,就如妻子所言,
不到十年便賺了錢,成了大富翁. 生兩個兒子都非常聰慧,所以替他們聘請教師上學.
只是妻子每年端午都會生病,拒絕他人進入閨房,她丈夫並沒有感覺不對勁.
長子九歲時,偶然來到母親房間,見到一條大青蛇蟠結在床上,便嚇得跑走,
長子九歲時,偶然來到母親房間,見到一條大青蛇蟠結在床上,便嚇得跑走,
回來一看卻是自己母親. 他將事情告訴老師, 那老師是村裡的迂腐儒生,拿禍福之說
來慫恿主人. 妻子已經知道這事原委,便謾罵:「我們家的家事與老師有何干係!」
當晚忽然就消失蹤影了. 這是乾隆初年的事情.
◎朱方旦
湖廣人朱方旦,鰥居好道。偶於收舊店買得銅佛一尊,衣冠如內官狀,朱虔奉之,朝夕禮
拜者三年。忽有一道人化緣,其形宛如佛像,朱心異之,延之坐,因問:「此佛何名?」
道人曰:「此斗姥宮尊者。」談論投機,道人問朱曾娶否,曰:「未也。」道人曰:「某
有一女,年已及笄,願與君結絲蘿,可乎?」朱大喜,請同行。俄至一處,門庭清雅,竹
石瀟灑,迥非凡境。少頃,有女出見,芳姿艷雅,奕奕動人。道人曰:「老夫將倚以終身
,君無辭焉。」朱曰:「諾。」遂涓吉合巹,伉儷情篤。日用薪水,不求而自不乏。居無
何,女曰:「此間荒野,不足棲遲。聞京師為天下大都會,與君居之,始可稍伸驥足。」
道人力阻不從,嘆曰:「此數也。」遂別而行。朱與女既入都,賃居大廈,廣收生徒,傳
法修道,出其門者以千百計。時京師久旱,天師祈雨無有效也。女慫朱出,教以法咒,暗
中助力。朱甫登壇,而黑雲起於東南,須臾,甘霖大沛。有司上聞,聖祖因召見,賞賜甚
厚,儼然與天師抗衡。天師不得已,心妒之,乃佯與之親暱,以探其為何如人,而女不知
也。如是者一年,女忽謂朱曰:「妾有一衣,懇天師用印,諒無不允。」朱如命,遂求之
。天師心疑,與法官商,此衣必有他故,不可驟印,姑以火炙之,竟化一狐皮。女已早知
,遂向朱大哭曰:「妾與君緣盡矣!妾非人,乃狐也。將衣求印,原冀升天,詎意被其一
火,原形已露,骨肉僅存,死期將至,即君亦禍不旋踵矣!」彼此大慟,遂不見。其日天
師已奏進,下旨將朱方旦正法。先是雲間王侍御鴻緒劾朱妖言惑眾,至是上嘉之,擢官至
大司寇。
拜者三年。忽有一道人化緣,其形宛如佛像,朱心異之,延之坐,因問:「此佛何名?」
道人曰:「此斗姥宮尊者。」談論投機,道人問朱曾娶否,曰:「未也。」道人曰:「某
有一女,年已及笄,願與君結絲蘿,可乎?」朱大喜,請同行。俄至一處,門庭清雅,竹
石瀟灑,迥非凡境。少頃,有女出見,芳姿艷雅,奕奕動人。道人曰:「老夫將倚以終身
,君無辭焉。」朱曰:「諾。」遂涓吉合巹,伉儷情篤。日用薪水,不求而自不乏。居無
何,女曰:「此間荒野,不足棲遲。聞京師為天下大都會,與君居之,始可稍伸驥足。」
道人力阻不從,嘆曰:「此數也。」遂別而行。朱與女既入都,賃居大廈,廣收生徒,傳
法修道,出其門者以千百計。時京師久旱,天師祈雨無有效也。女慫朱出,教以法咒,暗
中助力。朱甫登壇,而黑雲起於東南,須臾,甘霖大沛。有司上聞,聖祖因召見,賞賜甚
厚,儼然與天師抗衡。天師不得已,心妒之,乃佯與之親暱,以探其為何如人,而女不知
也。如是者一年,女忽謂朱曰:「妾有一衣,懇天師用印,諒無不允。」朱如命,遂求之
。天師心疑,與法官商,此衣必有他故,不可驟印,姑以火炙之,竟化一狐皮。女已早知
,遂向朱大哭曰:「妾與君緣盡矣!妾非人,乃狐也。將衣求印,原冀升天,詎意被其一
火,原形已露,骨肉僅存,死期將至,即君亦禍不旋踵矣!」彼此大慟,遂不見。其日天
師已奏進,下旨將朱方旦正法。先是雲間王侍御鴻緒劾朱妖言惑眾,至是上嘉之,擢官至
大司寇。
湖廣人朱方旦,單身並喜歡道術. 偶而在舊貨店買到了一尊銅製神像,衣冠造型有如
宮廷內侍,朱虔誠的安奉,早晚敬拜三年. 忽然有位道士來化緣,他的樣子長得有如
那尊神像,朱認為他非常人,就請他坐下,問他:「這尊神是什麼名字?」
宮廷內侍,朱虔誠的安奉,早晚敬拜三年. 忽然有位道士來化緣,他的樣子長得有如
那尊神像,朱認為他非常人,就請他坐下,問他:「這尊神是什麼名字?」
道士答:「這是斗姥宮尊者。」兩人相談投機, 道士問他成親了沒, 他說還沒.
道士便提議:「我有一位女兒,已年滿十五,我想讓她與你成親,你願意嗎?」
朱很高興,便跟著他去. 到了一處宅院,門庭清雅,竹石瀟灑,並非凡俗之家.
朱很高興,便跟著他去. 到了一處宅院,門庭清雅,竹石瀟灑,並非凡俗之家.
一會兒有少女出來見客,長得姿態艷雅,楚楚動人. 道士說:「老夫將依靠你們過下半輩子,
希望官人不要拒絕。」朱答應後便很快擇日成婚了,夫妻的感情也非常融洽.
每天的生活日用,不特別張羅卻也不虞匱乏. 沒多久後妻子說:「我們住的地方太偏僻,
不好生活.聽說京師是天下的大都會,跟良人一起在那裏生活也許可以更自在。」
道士想盡力阻止女兒的想法,但是兩人卻不願聽從. 於是喟嘆:「這也是定數啊!」
便與兩人告別離開了. 朱和妻子搬去京師後,租了間豪宅,廣收徒弟,傳法修道,
出入他宅第的相關人等,數以千百計. 當時京師旱災許久,道教天師祈雨也沒有效, 妻子便
慫恿朱出馬,教他法咒,並暗中幫助他.朱才升壇不久,東南方便起了烏雲,一會兒就
大降甘霖. 官府聽到上報,還獲得康熙帝召見,賜予大筆獎賞,儼然與道教天師抗衡了.
天師不得已,雖然心中妒忌,卻假裝與朱交好,暗中探他的底細,而這事妻子卻不知情.
天師不得已,雖然心中妒忌,卻假裝與朱交好,暗中探他的底細,而這事妻子卻不知情.
過了一年,妻子向朱要求:「我有件衣服,想讓你懇請天師幫忙蓋上法印,應該會答應吧?」
朱聽了妻子的話,去向天師懇請借印. 天師起疑,與其他法師討論,覺得這衣服一定有問題,
可不能隨便蓋法印! 便拿火去炙燒它,哪想到竟然化為一張狐狸毛皮.
妻子早早察覺此事,向朱大哭說:「妾與郎君的緣已經盡了!妾非凡人,本是狐仙。
拿狐衣求印,原本冀望能升天,怎料到被他用火一燒,原形已露,僅剩下骨肉,
妾死期將至,就算是郎君也禍在眼前了!」夫妻倆彼此大哭完,妻子便消失了.
妾死期將至,就算是郎君也禍在眼前了!」夫妻倆彼此大哭完,妻子便消失了.
當天天師奏稟朝廷,朝廷降旨將朱方旦正法. 先前侍御雲間王鴻緒彈劾朱妖言惑眾,
到此事發生後,皇帝嘉勉他,還升官到大司寇.
◎醫狐
膚施張子涵茂才閱余所輯《履園叢話· 精怪》一門,因言其先世東白公善岐黃,性嗜酒,
居家在古坊州之西原曰古路村。每至市中輒醉,戴月而回,率以為常。一夕,忽遇美少年
,若素相識者,欲請診視,云所居甚近,遂同行約二里許,入深谷中。及入門,見童僕如
云,往來不絕。問所診者何人,少年曰:「內子臨盆三日矣。」診其脈帶弦,而手微熱,
似受涼者。視其面,則雪白如玉,絕色也。因開一方,囑之曰:「市上惟王姓藥鋪為道地
。」遂辭歸。次日到藥鋪,果見所開方於案上,不知從何來,而藥已空中撮去矣,共異之
。其地故多狐,好事者循途而往,唯見山色空濛,蒼苔滿徑,血跡淋漓而已。
居家在古坊州之西原曰古路村。每至市中輒醉,戴月而回,率以為常。一夕,忽遇美少年
,若素相識者,欲請診視,云所居甚近,遂同行約二里許,入深谷中。及入門,見童僕如
云,往來不絕。問所診者何人,少年曰:「內子臨盆三日矣。」診其脈帶弦,而手微熱,
似受涼者。視其面,則雪白如玉,絕色也。因開一方,囑之曰:「市上惟王姓藥鋪為道地
。」遂辭歸。次日到藥鋪,果見所開方於案上,不知從何來,而藥已空中撮去矣,共異之
。其地故多狐,好事者循途而往,唯見山色空濛,蒼苔滿徑,血跡淋漓而已。
膚施(按:今延安境)的張子涵茂才讀了我編輯的《履園叢話· 精怪》一門,
就告訴我他先祖東白公精通醫術,並且喜歡喝酒,家住古坊州西原名古路村的地方.
每次到市集就喝到醉醺醺,再乘著月色回家,並且習以為常. 某天晚上,忽然遇到一位
美少年,一副彷彿原本就有交情的態度,想請他來診療病人,說是住的地方很近,
便跟他同行了兩里左右,來到了一個深谷中. 進了宅門內,只見許多童僕來來往往.
問他病人是誰,少年說:「內子臨盆難產已經三天了。」診斷他的脈象帶弦,而手微熱,
似乎有著涼的症狀. 看她的容顏,雪白如玉,可謂人間絕色.於是開了一帖藥方,
囑咐說:「市集裡面唯有王家藥舖藥材最道地。」便告退回家了.
隔天來到藥鋪,果然見到他開的方子放在桌上,不知從哪出現的,而方子的藥材
已經被騰空抓走了. 老闆和大夫都覺得奇異. 那個地方本來狐狸就很多,
有好事的人循著事件的路線前往勘查, 只見山色空濛,山徑長滿青苔,
只有該處留下淋漓血跡而已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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