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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道閑情拋擲久。每到春來，惆悵還依舊。
日日花前常病酒。敢辭鏡裏朱顏瘦。

河畔青蕪堤上柳。為問新愁，何事年年有。
獨立小橋風滿袖。平林新月人歸後。（馮延巳〈鵲踏枝〉）

 

若精選十闋必讀之五代詞，此詞不可不占一席之地。

姑且不論馮延巳是李璟的師傅、肱骨大臣，影響了南唐以降的詞風；
姑且不管這闋詞是馮延巳《陽春集》中的警策、壓卷之作，就算塗去馮延巳這三個字，
我們不得不為詞中所描述的情感之纏綿、執著，而駐足、沉湎許久。

春日是美好的，而春日中的妙齡朱顏最是美好。春日百花盛放，象徵著女子的青春正佳。
然而，越是美好之事物，就越令人恐懼消逝時的淒涼。春日尚且可以循環重來，
但青春朱顏一往不復。上片所寫，雖然說是一種舊愁，卻是抽刀斷水而水不可斷絕的一種。

詞意發展到下片，不再說舊愁，反而另起一端，說起新愁來。
一方面藉兩種層面來描寫，二方面則是說愁此一事物，不止是不可斷絕的，而且是年年平添，無窮增長的。
「青蕪」說的是草，草與柳都有離別之象徵，而「河畔」、「堤上」則是分別所在。
在上片中，主旨尚未十分明確，而言語至此，則可以確認此詞乃是寫一女子對於遠別情郎之離思。
是故底下才有「獨立」、「風滿袖」、「新月」、「人歸後」這些充滿孤寂可能性的詞語，
而「小橋」更可能是兩人曾經攜手共遊之地，「平林」則可能是兩人從前並肩流連的風景。

有的版本將「敢辭鏡裏朱顏瘦」的「敢」作「不」。評者大抵都以為「不」比「敢」佳。
在下竊自以為：若用「敢辭」，則不免有一種逃避「鏡裏朱顏瘦」的意味。
﹝清﹞陳廷焯《白雨齋詞話》評上片云：「始終不渝其志，亦可謂自信而不疑，果毅而有守矣。」
從一個「不」字，能看出「不渝」、「不疑」來，真可謂善讀詞者。
唐圭璋《唐宋詞簡釋》云：「『日日』兩句，從『惆悵』來，日日病酒，不辭消瘦，意更深厚。」
他從結構上，認為這二句可以加深、加重前文內涵。在下則認為不止於此。
「不辭」同時具有「不去辭」、「不能辭」兩重意涵，表明了此一女子，對於「依舊」之「惆悵」的那種莫可奈何，
只能消極地在花前酩酊，藉醉意來惜花、惜春、自惜。

從結尾「獨立小橋風滿袖。平林新月人歸後。」的孤寂情調回頭來看，
運用消沉的「不辭」，也比率意的「敢辭」更能使整闋詞意更加完整。

轉載自 Flirq 交友 http://tw.blog.flirq.com/chinesepoetry3/?r=d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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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 作者: flirq 時間: 2012-11-26 12:49:37